沈優輕輕擡起裙邊，待跨過臺階後再輕輕放下。旁邊的老嬤嬤微微側目，思而不語。

沈優抿了抿嘴，心內微笑。用得著驚訝嗎？禮儀麽，不就是怎麽矯情怎麽來嗎，她又不是沒學過。

“嗤！”還未走到庭院中間，一聲嗤笑從回廊那邊傳來，絲毫不加掩飾。

沈優擡頭望去，嗤笑者卻並非杜蔭荷，也不是晴兒，而是第三個女子。細細看去，她的發髻已經彎起，並非未出閣的姑娘。但瞧著年齡至多十六七歲，應該是初嫁不久。

大門到回廊處並不遠，不過七八步的距離，那人還沒笑完，沈優便已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
“這位夫人在笑什麽？”她柔聲問道。

這年輕夫人身著艷麗，雖然看著有些俗氣，但配上這滿庭院的花花草草，倒是俗一塊去了，並不算突兀。

年輕夫人並沒有回答，而是斜著眼睛，上下打量著她，目光來回掃視，恨不得三百六十度，將她看穿了：“是有些姿色，在這小地方確實是難得了，可惜啊！要是去了京城，那可就扔在人堆裏看出不來咯！”

她拿著手絹扇著風，趾高氣昂，站的也是歪歪扭扭，極不正經。尤其是那雙媚眼如絲，格外風騷。

沈優有些奇怪，和季家關系好的夫人小姐，即便如杜蔭荷般刁蠻，也是大家閨秀的做派，這人倒是不一樣。

正疑惑間，杜夫人的一句話，為她解答了疑惑，她笑著看向那位夫人，滿臉的讚耀：“婷兒是京城來的，就是不一樣，咱們這裏再沒人能比你更有見識的了。”

沈優眉心微動，心下了然。原來是京城來的，那她想必就是季長峰的兒媳，季威的老婆了。

之前她從宋風初那裏聽說過，說是這二少夫人名叫戚婷，是季威去京城打理生意時遇見的。結婚不過半年，兒子卻已經兩個月了。

沈優對這種未婚先孕的行為本來是沒什麽看法的，畢竟在現代那可多了去了。可這畢竟是封建社會，這樣的女子可不多。

不過按宋風初的意思，戚婷卻不是那種勇敢追求愛情的女子，反而名聲還不怎麽好。

她父親雖是京官，但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官，在那個富貴場上耳濡目染，見慣了豪門奢侈、揮霍無度，心也癢了，一門心思想勾搭京城裏的高官子弟。也因此遇見了季威。

因著季家和後宮中的關系頗深，季威每次去京城也有意同官宦子弟結交，為日後的生意鋪路。戚婷原有意勾搭那些權貴，卻誤會了季威身價不凡。

而美女送上門，他當然不會拒絕，戚婷不識身份、半推半就，這才弄出了孩子。後來知道季威身份，卻為時已晚了。

戚父沒有辦法，只好將這女兒嫁到了青陽來。後來孩子出世，為堵悠悠眾口，季家也只能聲稱在京城便辦過婚禮，只是回家又補辦了一次。

而戚婷雖是滿腔怨憤，卻也不可奈何。幸而在這小小的青陽城中，季家是說一不二的。季承又沒有娶妻，她這位二少夫人，就成了最尊貴的人。

“京城來的”這個身份，更是讓她得意洋洋、目中無人，在季家也是橫行霸道，整日耀武揚威。

沈優擡頭看她，笑著道了謝：“謝謝誇獎，夫人也是光彩照人、樣貌無雙。”她笑得真誠，心下卻道：就是品味次了些，五官普通了些，皮膚糙了些，儀態差了些。其餘倒還可以。

戚婷被誇得開心，捂著嘴吧笑了半天：“你就是沈優？”

“回夫人，是。”

“哪裏人？”她故意問道。

“回夫人，正是青陽城人。”

“不對吧？”她忽然吊梢著眉眼，似笑非笑道，“我怎麽聽說你是個鄉下丫頭？”

沈優微微擡眉，心下發笑，她雖然算不上人人皆知，可在季家，她哪還有秘密可言？這話問的，不就是想借沈優的“農村戶口”，再次吹噓自己的“京城身份證”嗎？

在座的其她人更是坐直了身體看好戲，尤其是杜蔭荷母子。面上的嘲笑幾乎已經忍不住，這戚婷的脾氣秉性，她們可比誰都了解，出了名的難纏戶，仗著自己是京城來的，誰也瞧不起，誰都要挖苦，就連她的親姐姐，戚婷的親婆婆也受不了她。

如今碰上了一個身份更加低賤的沈優，戚婷還不得照死了損她，好襯托自己的高貴。

杜夫人看著沈優冷笑了一聲，想做季承的夫人又豈是那麽簡單的事情。即便沒有蔭荷，也有別的人看不慣她。在她飛上枝頭的路上，還有無數個絆腳石。因為，她的低賤與卑微是與生俱來的，根本改變不了。

她想做季承的夫人，無異於癡心妄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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